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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Roger
  • 2019-07-31 22:4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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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的巷子,无声的忙碌。

萨莎将所有人挨个叫醒,现在已经和护送班的男人们一起带领大家转移了。走的时候丽塔抱着她的新搭档——一支小巧的蝎式冲锋枪,固执地要求留下来参加战斗,但是被萨莎毫无悬念地拖走。

留下来的战士们也按照女王的部署分头行动着,眼看天快要亮了。

“战场?”西蒙的问题很简洁。

“在第七大道和38街的巷口设置了掩体,南北两侧的建筑物出口也已经全部封死,拖延时间应该足够。”西蒙的手下答道。

“像吗?”

“把大家门上的挂牌也拿一些过去吧。”另一个手下建议道。

西蒙点点头。

全副武装的鲍比带着几个人向我走来,他丢给我一个通讯器,我将它戴好。

“女王让你待会找个高点的地方帮忙盯着点。”壮汉略带调侃地向我传达道。

“没有别的事让我做了?”

“对不起,真没有。”哥们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默默往包里揣了两个燃烧瓶,向38街转移。巷子里的人们逐渐散去,这里又恢复了昨天我刚来时看到的样子,就像将石块投入池塘后最终消失的涟漪。但每个人都清楚,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这里的明天再度充满生气。

我从第六大道转进38街,女王和萨莎正面对面站在巷子中间。她们离得很近,说话声音也很低,但我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略显紧张的空气。

“我不是让你带大家撤退吗?”女王质问道。

“已经安排好了。”金发马尾少女此时横端着长长的装有消音器和光学瞄具的栓动式狙击步枪,干脆地报告道。

“可我没让你回来。”

“V小姐,当初是我自愿和您一起留在纽约的。后勤队的其他人此时一定也在别处努力,我不能和大家一起躲的远远的,让您一个人去战斗。”萨莎清秀的面庞此刻神情肃然,玛瑙般的双眼中尽是决心,说话似乎也没了顾忌。

“而且,”萨莎停顿了一下,“您从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开始就没打算放走任何一个人吧?如果我不在,您会乱来的。”

“你要阻止我吗?”

“不,我保证在您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是安全的。之后就交给您了。”

“……保护好自己,别受伤。”女王抛下这句话便没再理会少女,转身离开了。我注意到她的右手提着一只公文包大小的金属箱子。

“我知道您为什么坚守在这。”叫做萨莎的少女喃喃自语,“我也有着一样的理由,只有这一点,我绝不想认输。”她左手把枪扛在肩上,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钢制酒壶,像斯拉夫军人一样拧开盖子猛灌了一大口。在将酒壶装进口袋时她转过头,我们对视了短短的一瞬:那是能击穿一切的目光。

天边泛起微亮。我目送她纤细的背影和手中长长的枪身一同消失在身旁的大楼里。

我选了靠巷子东南一处高楼的六楼平台作为观察点,这里可以完全看清西蒙他们在西侧入口构筑的简易防线,而且对面的楼上还有哨兵把守东侧入口。不多时,通讯器中传来鲍比紧张的声音:

“鱼饵回来了,鱼上钩了!”

鲍比是“鱼饵”组的负责人,此时他和西蒙的布防组在一起,用通讯器焦急地联络着手下们。刚才和他在一起的几个战士按照计划应该在昨天女王出手击杀蒙面士兵的区域潜伏活动,寻找机会诱导敌人。此时传回消息,说明双方已经发生了接触。

“三个鱼饵已经在防线西南方会合,还有两分钟返回。第一网鱼有十几条,更多正在路上。”他的总结很到位,就是有些滑稽。

身旁的西蒙挥挥手,防线上的各位最后检查了装备,进入了作战位置。鲍比将一整箱燃烧瓶分发给其他人。

两分钟后,我看到三个穿着兜帽和斗篷的巷子士兵先后出现在了防线前的区域。他们利用沿途的障碍和高楼钻进钻出,巧妙地不将自己长时间暴露在追兵的视线中,让追兵无法在追踪的同时轻易瞄准射击。鲍比让这些女王的低配版替身去看守巷子东侧入口,自己则留下和西蒙他们一起在掩体后藏好,准备接敌。

又过了几十秒,敌人在防线西侧大约两百米的路口现身了,和昨天的士兵一样都蒙着黑色面巾。搜索队的指挥见目标消失,便排出了松散的长队形,由一个二人小组打头阵,谨慎地搜索前进。

通讯器里一片寂静。

突然打头的蒙面士兵发现了西蒙他们构筑的掩体,马上向身后的同伴发出了信号。整支队伍迅速分成两股,沿着道路两侧向防线逼近,一进入第7大道便立刻开始向南北方向展开。

此时鲍比发出了指令:“燃烧瓶!”

防线后的几个战士在接下来的十几秒内将一整箱燃烧瓶全部倾泻了出去,防线正前方的十字路口瞬间变为火海,队尾几名还没来得及寻找掩体的蒙面人被引燃,嘶嚎着在地上打滚。

突然的袭击并没有让敌人乱了阵脚,已经散开的敌人迅速开枪还击。所有的蒙面人都使用了装有消音器的步枪,让这个无比真实的战场感觉像是使用彩弹气枪的野战游戏,但钢筋和砖石构筑的掩体上乱飞的碎石和四溅的火星却在提醒每一个人最好别让子弹打在自己的血肉之躯上。有了火墙的阻隔,敌人的准头受了不小的影响,巷子的战士于是伺机开火,战场上各种枪支的击发声炸裂开来,响作一团。

鲍比和西蒙他们在掩体和楼房之间不断转移位置躲避敌人的手雷,让敌人始终无法一口气突破防线,但他们也很难对蒙面人产生有效的杀伤。战斗进行了十几分钟,只有五六名蒙面佣兵倒下,而又一队同等规模的搜索队从稍远的区域赶来加入了战斗,敌军战线上的火力瞬间猛增。巷子的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军人,不能对他们的军事技能抱有过高的期待,双方陷入了僵持。

就在我以为战斗要这样耗下去时,我瞥到两个佣兵的身影出现在了防线南侧的建筑物四层一个凸出的露台上,那个砸晕我的骷髅面巾分队长跟在他们后面。从我的位置能看见三人在破碎的玻璃幕墙前观察防线,想必是见巷子正面久攻不下,就从南面的街区溜进建筑物寻找机会。我按下通讯键要报告状况,然而无论我怎么按怎么摇,通讯器里也传不出回应。我抬起头,发现那个骷髅面巾似乎给两个手下下达了指令,两人各自拿出了球状的手雷。我后背一凉,冷汗一瞬间从额角渗了出来。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驻守每一个可以掩护防线的潜在火力点,而敌人过早地发现了这个处于防线斜后方的空白,如果让他们把手雷从正上方扔下去鲍比他们就没机会了。我想到鲍比煮的罐头牛肉汤,这个亚特兰大来的魁梧黑人现在被压制在巷口的简易工事后面,不时将步枪伸出去盲射还击。由于敌人的增援他已经几乎没法找到火力的间隙移动到别的掩体去了,而再过几秒他就会被一连串手雷的爆炸撕得粉碎。

我举起手枪瞄准了那个率先抬起胳膊的佣兵。我们之间的距离超过100米,这太蠢了,但我总得做些什么。为什么我刚才不弄一支更管用的枪来?

我来不及多想,胡乱扣动扳机。绝望让我几乎要闭上眼睛。

“砰!”伴随着M1911的枪响,我瞄准的那个佣兵就像脑袋撞上了限高杆一般使劲仰面摔倒在地,我瞪大了双眼。

另一个佣兵也被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忙着去追掉在地上的手雷,想将它踢开。但他才刚转过身就像后脑勺被人用棒球棍狠狠抡了一棒似的扑倒出去。

骷髅面巾终于慌了,他绝望地踉跄奔向落地窗,也许摔死比炸死稍微幸福一些吧。然而他最后的小小愿望也落空了。第一个佣兵的手雷在他身后爆炸引起了殉爆,骷髅面巾身体刚刚腾空,就被巨大的火球吞噬,冲击力把血肉和碎玻璃的混合物洒向空中,然后噼里啪啦落在了防线周围。

被我摔在脚下的通讯器里传出了杂音,似乎性能恢复了一些,这类设备往往只是在关键时刻不太可靠。我赶紧把通讯器放在耳边,巷子的公共频道里传来萨莎平稳的声音:

“命中红心。”

随着萨莎出手,情势开始悄悄逆转。她并不急于将敌方士兵逐个击毙,而只是结合我和防线反馈的信息选取威胁最大的火力点,再以极为不起眼的方式清除。如果不注意分辨,我甚至认为那些敌军是被鲍比他们的流弹打死的。敌方的攻势越来越急促,但巷子的人们却都在等待着什么,等待着某个能带来绝对胜利的因素。

然而敌人并没有让我们这么悠闲。就在鲍比再一次请求萨莎的支援时,通讯器另一头却迟迟没有传来少女令人安心的回复。

“萨莎?萨莎?!”我也着急了,徒劳地大声呼喊。我回头试图在高楼的某处找到萨莎的位置,但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怎么可能轻易被外行人找到?

狙击手!一定是敌方的狙击手限制了萨莎的行动。这时萨莎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少女带着明显的歉意:

“通讯器被打烂了,我取来了备用的。敌人的狙击手在防线的11点钟方向,我暂时无法提供支援,请多小心。”

……

“放心,萨莎。我刚踹烂了他的头。这下扯平了哦。”

……

这一瞬间我的呼吸似乎停止了。没有什么比这个声音更让人振奋,因为女王的回归意味着这支佣兵在上城区的营地和里面的所有人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而对于敌人来说,与营地失去联络的恐惧和不安一定正在加速蔓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萨莎报出的方位。某扇窗前,女王似乎能够感知到我们的视线,挥了挥手中刚刚得到的战利品——敌军狙击手的步枪。

“后撤!”鲍比适时地大声喊道。

随着他一声指令,防线上的人们开始交替掩护后撤,很快就和防守东侧入口的战士们合流了。剩余的二十来名敌军失去了后方的指挥,鲁莽地试图趁机整顿态势向巷子中摸索追击。而这个决定很快就会彻底葬送他们。

女王放下手中的战利品从窗口翻身跳下,随后轻盈地落在路面上。斗篷之下,她的一身装束根本不像战士,倒像是都市街头的时尚女郎。她右手握着我从未见过的怪异冲锋枪,漫步穿过尚未燃尽的火焰,化身为散播死亡的女神。

一个敌军士兵回过头,发现持枪的年轻女子静静地站在巷口,神态自若。很快所有的敌军都调转了枪口,鲍比他们也不再开火,巷子里的枪声一时间彻底平息了。

“都这样盯着我,可是会紧张的啊。”女王面无表情地对离她最近的敌军士兵发表感言。话音刚落,女王的枪口已经抵在了他的额头。

“砰!”.45子弹掀开这个士兵的后脑,在他身后的同伴身上留下一副灼热的喷绘。然后仪式开始了。

女王进入了一种和我之前所见都完全不同的状态。她显然并不带着愧疚,因为她结果敌人的时候毫不犹豫;然而她也没有丝毫享乐,摧残敌人的身躯、夺取对方的性命并不会让她露出哪怕一丝笑容,也没有被赋予某种高尚的目的。她只是优雅而狂暴地舞蹈着,只是决定了要全力以赴去做自己认为必要的事。

“安心吧,一瞬间就会解决的,不会有任何痛苦哦。”她轻轻地说。

......

下午,和鲍比他们用剩下的燃烧瓶火化敌人的遗体之后我回到了巷子的武器仓库。人们在忙着清点整理所有的装备,女王独自在隔壁的房间保养她的武器。

“准备走了吗?”

“嗯,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那么就有缘再见吧,陌生人。”女王的语气很轻松。

“如果更强的敌人出现怎么办?”我隐隐有些担忧。

“要不下次我们拿些礼物去找他们交朋友?”

“那还是算了吧。”

“你大概不会理解,那种自身价值完全依附于敌人而存在的感觉。”

“但您可不是这样的。”

“这我比谁都清楚,早就有人不厌其烦地教过我了。”

“那做到这一步的原因是?”

“单纯不想退让而已,女人的任性哦。”

“您还是挺幽默的。”

“正好我也这么觉得。”

“大概巷子里被救助过的女孩子们都会憧憬着成为您这样强大又美丽的人吧。”

“有机会的话,也许我会愿意和她们换一换呢。”

“嗯?”

“这么说有点恶心,但我还挺喜欢现在的自己,换作以前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她面无表情地用油布擦拭着手中名为短剑的冲锋枪,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呢,很多事在别人看来大概是“成长”,“觉醒”这样的东西,实际上对当事人来说一切早就被标好了价码,只不过从来都是命运在对你强买强卖。才刚刚学会活着,却又弄丢了躺在手心的东西,这还真是被狠狠地捉弄了一番啊。”

她头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我却只能沉默以对。

“走吧,时间不早了。”女王“吧嗒”一声扣上了装着“短剑”的枪盒,然后将它重新锁进了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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